静默渊朔☆

第一章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怎么还是这样？

  周泽楷醒的时候还不到六点，昨晚点的安神香还余下好长一截，他想给江波涛打个电话送他个差评！这什么东西？根本没用好么！

  10点的飞机现在洗漱还早，周泽楷又在床上滚了两圈，颓然的坐起身。放弃思考这个纠缠了他快一周梦到底怎么回事儿？他现在只是觉得如果再不解决这个问题，他就要神经衰弱了。

  “又没睡好？”江波涛看着周泽楷挂在眼睛下的两个黑眼圈，“还是那个梦？”

  “嗯，”周泽楷靠在副驾驶位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一直是……我听见有人在唱戏，而我在等人……”

  “等谁？”

  “不知道……”周泽楷的语气有些迷茫，“我在等…….我很期待，很忐忑……可我不知道我在等谁……”

  “嗯……我似乎是想要对他说什么……”周泽楷皱了皱眉，努力地回忆着梦里的感觉，“我想不到……我能听见靴子的声音在走近，我想要叫他的名字，然后……”他的头又痛了起来，“想不到，我不知道我想叫谁……”

  “想不到就不要再想了，”江波涛看他有些痛苦的表情，打断了他的回忆，“你可能只是最近做研究做得太累了才会一直做梦，我回头找方哥再给你开一副安眠的药吧。”

  “嗯。”

  “你先在车上睡一会，养养精神，”江波涛说着发动了车子，“待会到机场了我再叫你。”

  “好，”周泽楷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谢了。”

  他一直不清楚，自从那日在戏台上突然失去意识后，每当他闭上眼睡过去，脑海里都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最后一段是他的独角戏，他带着从未有过的聚精会神，明明有很多人坐在下面，可目光似乎只盯着那里，一个坐在最前面的男人。

  他能记得很清楚，那人只点一壶普洱，静静地看着他，会在他唱完一曲后微笑着轻轻鼓掌。

  总是那样。

  “叶修，下午一共三首，客人们都等着呢，沐沐他们都准备好了，你快点儿。”兴欣茶馆的老板娘陈果敲着他房间的门，大声吆喝着。

  “别急啊老板娘，他们多坐会儿兴许还能多点几杯茶呢。”叶修不紧不慢地换好衣服，这才打开门接受陈果的怒视。

  陈果赶紧推着他往准备上台的大伙儿那边去：“人家好多都是冲着听你唱戏来的，都一壶一壶点好了好吗？”她一直对叶修很无语，这人怎么就没有一点身为戏曲界大神的自觉？

  叶修只是一笑，没再接话，对着几个一同表演的伙伴打了个招呼，确定好曲目后，率先走上了台。

  最前面依旧没有坐着那个他挺熟悉，却又不清楚样貌的男人，只有那么一个似乎梦境里曾经叫过的称呼。

  小周。

  闭上眼睛仍然是这一个梦——周泽楷在飞机降落的提示音中醒来，推开遮光板望向窗外。梦得太真实，太仔细，总会在醒来时有强烈的陌生感，似乎梦里的戏台才是人生，而眼前的天空才是梦。江波涛见他醒来便出神的看着窗外，像丢了魂，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还好吗。他点头，没做声回答，唱腔还萦绕在他的耳边，他舍不得去破坏它。

  在古城吃了地道的美食，自由活动的时间周泽楷提出一个人四处走走，同事们都知道他性子，也就随他去了。他漫无目的的走，从宽阔的街道走到静谧的胡同，再从胡同里绕到一处开阔地。木质结构的茶楼从灰墙灰瓦里探出个顶来，斑驳的漆门和檐上崭新的灯牌怎么看也不像是讲究人搭配出来的——但周泽楷还是停下了，是熟悉的唱腔和声音让他停下。

  他心内剧震，面上却仍看不出颜色。坐在茶楼门口的姑娘拦住了他，道：“戏已经开了，客人晚上再来吧。”

  “我要见他。”

  “谁？”

  “正在唱的人。”

  “你不认识他，为什么要见他？”

  周泽楷沉默半晌，仍是执着道：“我在这里等，麻烦你告诉他。”

  女孩皱了皱眉，问“你是谁？”

  “嗯……”周泽楷顿了顿，道：“告诉他，我姓周。”

  “姓周？”陈果皱眉想了想：“没听说过咱们这有什么姓周的熟客呀。难道是嘉世那边的？”叶修在梨园声名显赫，生旦净末丑无一不精，还有就是他只是唱的开心，并不靠这个讨生活。简言之：他是业余的专家！只不过出走嘉世后就不再唱旦角了。嘉世那边熟客陈果不大清楚，也不好直接将人打发了。于是吩咐唐柔到：“小唐，要不这样吧，请他到后厅稍坐片刻，等叶修下台了，我问问他。”

  “哦，好！”

  周泽楷倚在墙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让江波涛先回酒店了，其实他也不太确定台上的那个人是不是他梦里的那个人，虽然唱腔和声音都有些像，但梦里那个人唱的显然是旦角，这个人嗓音清脆而不柔媚，刚劲又不粗野明显唱的是一个小生，他隔着帘子影影绰绰也看不大清身形，举手投足间总是带着熟悉。

  “周先生。”

  周泽楷回头见是刚才那个姑娘，点了点头。

  “我们老板娘让您到后厅稍候片刻，等这场戏结束再细说。”唐柔一边说一边侧着身子给周泽楷引路，周泽楷跟着唐柔往后台走的时候，在台下仰头看了一会儿，唐柔也不阻止，等周泽楷看够了再继续。

  叶修在舞台上的动作堪称行云流水，那几乎不可察的一顿并不影响这场戏的整体表现。

  那种熟悉的感觉……

  深邃如星海般的目光，专注的，令人沉醉……

  叶修心神不定，一场戏浑浑噩噩演下去，只是没出大错而已。还好这次表演是旅行团包场，在座的都是外行，不至于  让他教科书的名声砸在手里。

  下台之后才脱下繁琐的戏服，就听陈果说有位姓周的先生找他。他很确定交游的人中从未有过一个姓周的先生。不过，人家都来了，总得见见。叶修也没卸妆，胭脂重彩还挂在脸上，点了一支烟，慢慢悠悠的往后厅踱去。

  陈果看到他点烟就骂到：“叶修你能不能注意点儿？嗓子不要了？你玩票也不能这样啊！！”可眼前的人影，一转弯就不见了，依旧我行我素。

  周泽楷听到脚步声就看了过去，因为逆着光，那人一团都隐在黑暗里。趿着一双不合脚的大拖鞋，手里夹着一支香烟，气质怎么看怎么像弄堂里和蔼的老爷爷，一点也不像名动梨园的名角！

  叶修见周泽楷盯着他脚上的拖鞋失神，笑着说：“刚才那个靴子有点儿小，穿着难受，下台就换了。”

  “啊？没……没事儿。”周泽楷觉得有些窘迫，第一次见面就盯着人脚发呆，还被人点出来了。正想抬头仔细看看这个人的容貌的时候，却见他手里夹着的烟，下意识夺下来说到：“又抽烟！”说完自己也愣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周泽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不是，我……”

  叶修看着眼前长得过分精致的青年总觉得熟悉，也不在意他的失礼，绕着他转了一圈说到：“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你又抽烟。”面前的年轻人有些不悦地把他手里的物什夺下来，远远放到了一边。

  “干嘛呀小周，”叶修懒懒地吐出了嘴里剩的最后一口烟，故意全喷在了一身戎装的周泽楷的脸上，“你包了我的场不假，但怎么还有散场了也要管的道理呀。”

  “抽烟……毁嗓子。”对身体也不好。

  “怎么，我唱得不好了，周将军就要喜新厌旧了？”叶修拿捏了唱腔，故作委屈的姿态，“郎呀郎……”

  “没有！”年轻的小将军哪受得了这个，即使知道他是在故意逗自己玩，还是马上上前将人搂在了怀里，认真地承诺，“不会喜新厌旧。”

  “噗，”叶修看着他一脸的郑重，轻笑出声，推了推他的胸口示意他放手，“行了，哥知道，你怎么较真干什么。”

  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给周泽楷倒了一杯茶，“最近又有什么新消息了？”

  “最近……陶轩在动，”周泽楷乖乖放了手，紧挨着叶修坐下，“似乎打算扩张地盘了。”

  “嗯，和叶秋给我传来的差不多，”叶修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他最近偷偷进了不少军火……扩了两个师了。”

  “要提前解决他吗？”

  “现在还不用动，他的目的还不明确，再等等。反倒是西边，已经留不得了，得动起来了。”

  “西边……”周泽楷闻言顿了一下，有点犹豫地开口，“你要亲自回去打吗？”

  “不回去，”叶修品了一口茶，“是时候让小乔他们锻炼一下了，不能总活动我这老身子老骨的啊。”

  “再说了，”他含笑瞥了一脸紧张的周泽楷一眼，“周将军包的场我还没唱完呢，怎么敢走。”

  “嗯。”年轻人听完，重新开心了起来，红着脸迅速地在叶修嘴唇上偷了一个香。

  “那我再多包几场…….”年轻英俊的军官紧紧搂住自己的爱人，“包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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