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渊朔☆
陪你从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头
【周叶/生贺联文】至十六岁的你（二）
第二章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叶修今天结束的很早，乘着空余时间溜了出去。
靠在昏暗的安全通道点燃一支烟。这是他平日里的习惯。靠嗓子为生本不该碰烟，只是他格外喜欢尼古丁的味道，像 烙印在灵魂深处，想忘都忘不掉。
指尖转动，恍惚间似有人夺去了他的烟枪。
“烟枪？”
叶修蹙眉，无奈的摇摇头，不知从何时起，他总是这般梦魂颠倒。
掐灭烟头，拍拍袖口沾染的烟灰推开安全门，今天是霸王别姬电影上映的第二十周年，影院翻新修片，他想去看看。
电影的魅力就在于，那片黑暗中兀自亮起的一方荧幕，能隔着数不尽的时光，将你拉扯进一段不属于你的故事。影院灯光暗下的那一瞬间后，短短不过万秒，他一颦一笑牵扯你的心脏，你嗔痴癫狂却触不到他的衣角，戏里戏外，彼此缠绕，各自飘摇。
叶修看过很多次霸王别姬，但每次都能像第一次一样，通体感官顺着影片被洗刷一般，仿佛经历了一次灵魂涤荡。他也看过不少类似的片子，但都没有这样的感觉。陈果笑他是戏痴，是在这片子里找到了共鸣和念想，叶修只是漫不经心的摇头一笑。
哪有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喜欢这种感情很怪，有时候仅仅是因为瞥过一眼，从此千万般的好如过眼烟云，记忆里只留下盛放那一抹颜色的地方。
他坐在剧场里，人不多，有一份恰到好处的安静，能品味另一个人的人生。
战火烧进戏台，枪灰燎了胭脂，那个年代似乎是这样的，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嘿，这戏子将军的戏码你还演上瘾了？大雪天还往这跑，还以为你有什么正事呢……”
“想你。”
“哦，想我，然后一进门氅子都不脱就把我往桌上压？”
“你说的，这仗胜了，想怎样都行。”
“这仗胜了？！哈，我这消息还没过来，行啊小周……哎哎干嘛？”
“你说的。”
“对对，我说的，想怎么着都成全你。不过哥明儿还得上台，你可悠着点儿……”
灯光乍亮。
回忆光影般褪去，叶修眨眨眼，仿佛刚从梦中醒来，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人大氅上冰碴的味道，让他恍然间不知身处何地。
观众三三两两起身走出影院，叶修活动一下麻了的腿，跟着站起来。
看着看着电影梦见活春宫，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过那人，倒真是够粗暴的……
“良辰美景奈何天，为谁辛苦为谁甜…”
真该死，叶修翻了个白眼拿起手机删掉了这首歌，边上一起的黄少天见状立马凑过去诶哟喂诶哟喂的说曾经这是你最喜欢的歌你怎么删掉了怎么了你不就是去看了场电影吗诶到底发生了什么见到了谁电影好看吗……
叶修心情复杂的又翻了个白眼。
最近是怎么了，叶修想了想，不自觉的哼了几句歌词，带上了戏腔。
恍惚间，记忆力的人和现在，重合在了一起。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同一时间的周泽楷打了一个喷嚏
“冷吗？”江波涛回过头，“我把空调打高一点？”
周泽楷摇了摇头，顺手抓过毯子
“我选择休息一会儿。”
白茫茫的冬季，纷扬的雪花席卷着这个世界，雪地深处蹴着一人，肩头披着绒软的袍子眺望远方。
“又在门口等着？”清亮的声音响起，那人才动上一动。
“嗯，想你”如肩上落下的白雪融入大地般，将人揽在怀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的紧“今天迟”
“哎哟，被记挂着哥可幸福，前线的战报传来，我看了会。”伸手放在那温暖的胸膛上搓了搓。
“他们？”
“他们撑不了多久，”叶修轻松的笑，转头看向那片梅园，“梅花开了。”像是意料之中。
同望而去，亲亲怀中人额头，“临霜而开。”
是啊，临霜而开，雪盖之处一望无际的白，只有这满树红梅轰轰烈烈，炸开一团红雾，正肆意的绚烂着它的美艳，美景相依，雪依偎着花，他拥护着他。
“雪却输梅一段香？”叶修窃笑。
“没你香。”正如他，被苦寒久久的煎熬，愈发浓烈沁人心脾。说着将人揽腰抱起，不顾怀中人挣扎，抬脚进了门。
“诶！我还没系丝带呢。”
“明天。”
不一样，这次的梦不再是那四方的戏台子，可人还是那个人。
周泽楷醒来盯着天花板发呆，房间里昏暗，江波涛走时替他关了灯。自那次相遇后念念不忘的感觉，再度来到这个城市，想见他。
“诶？他早就走了”，茶楼门口的姑娘这样告诉他，“你没跟他约吗？”
没有，仅一次相见哪就要手机号了？况且他问不出口。
拉开窗帘，同梦里，外面竟然飘起大雪，周泽楷麻木般接起震动的手机“喂。”
“醒了？我们在楼下吃宵夜，来吗？”是江波涛。
“……”
“小周？”
“有在听吗？”
“喂？”
“不了……有事！”周泽楷吧嗒一下挂断电话，抓起外套飞奔而出。他看见！他看见酒店外的那处梅林，一样的临霜而开，一样的殷红，还有那条，一样的丝带。
“呼，呼……”拨开层层枝头，雪霜打在脸上，无心赏梅，那深处似有他心念的东西。
“哟，是你。”
周泽楷脚步顿，转头瞧树下靠着一人。那人见他，一抖袖，翘起手指，转着他竟唱了起来。
“我重你暗香疏影似梅花，我叹你娇面如花花有愧……”
最后停在身前，垫起脚尖，呼出热气扑在周泽楷脸上。
“你还是这么好看。”
周泽楷还微微有点喘，呼吸间是冬日凛冽的空气，雪的味道一路顺着鼻腔凉进肺里，他看着那人带着笑意的眉眼。
“每回见你，你都得发愣好一会，挺有意思。”
周泽楷没理他的调笑，依旧定定的看着他。梦境与现实重叠，他第一次产生那种拼命想抓住什么的感觉。
“你觉得吗。”周泽楷问。
叶修挑了挑眉头。
“很熟悉，觉得吗。”
叶修低低的笑了一声，随意拍了拍落在肩头的雪，看着眼前目光执拗的俊朗青年。
“你指什么？是梅花，是雪，还是人啊？”
周泽楷没说话，盯着他冻的微微发红的手指，又看到他略显单薄的外套下裸露的脖颈，没怎么犹豫的摘下自己出门时匆忙系上的围巾，上前一步套在了眼前人的脖子上又绕了两圈，动作熟练到仿佛做过了千万遍。
叶修一愣。
沾染着体温的柔软布料圈在脖子里，那人稍微高一点，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明明几乎算是陌生人，却丝毫不觉得尴尬。
接下来就该……
他几乎要不受控制的仰起头去触碰什么，但那人却在此时退后了一步。雪花与风钻进两人之间的缝隙，裹挟着梅花气味，冷到清醒，又香到沉醉。
“名字，可以吗？”他听见那人低声喃问。
叶修有点苦恼的勾着嘴角：“要是让老板娘知道我又得挨骂，但是就是想说真名啊。”
“叶修。”
“叶修……叶修……”
周泽楷眯起了眼睛，嘴里叨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若有所思。
“你相信前世今生之缘吗？”
叶修愣了愣，没有答话，只是盯着周泽楷看。
正当周泽楷以为叶修把自己当成神经病的时候，叶修稍稍一抬手，捻了朵梅花抛向了空中。
“如月西沉，再上勾栏看一曲。”戏腔，再也熟悉不过的戏腔，“随将军意，踏雪梅下只为君。”
这是梦里再也熟悉不过的戏腔。
